我译《小人物日记》

　
　　                                孙仲旭

　　作为著名的“文化生活译丛”之一种，三联书店今年3月出版了我译的《小人物日记》，读者反应颇好，不出两月便要加印，按说也是对我翻译此书的间接肯定。我愿意借此机会回忆一下这本书的翻译过程，顺便也简单谈谈自己阅读此书的心得。
　　
　　跟许多读者一样，我得知有这么一本书，是读了英国文学专家黄梅老师发表在2004年第5期《万象》杂志上的文章《钱锺书叹为奇作的〈小人物日记〉》。此文的写作背景黄梅老师交待得清楚，是《万象》编者看到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钱锺书手稿集》卷一“容安馆札记”时，读到钱先生对《小人物日记》的评论后约她写的。从钱锺书先生的笔记里，可以看出“钱先生一家对这本不很出名的小书喜爱超乎寻常”，并“叹为奇作”。
　　
　　黄梅老师的文章写得很好（稍作改写后作为代译序收入这本三联版的《小人物日记》），评论得当，并摘译了一两段，让读者浅尝了这一妙书的味道，撩起了大家的好奇，我便是这样的读者之一。在网上一找，居然不少站点都有原文，更有喜爱此书的读者以时下最流行的“博客”（blog）形式按“日记”里的日期在网上连载，让“日记”的托名作者普特尔先生赶网络时代的潮流，当上了“blogger”。这也说明《小人物日记》这本已问世一百多年的书历久弥新，用黄梅老师的话说，是“一代一代，仍未看厌”。
　　
　　我在网上找到这本书后，一看之下果然很喜欢。因为刚给三联译完了伍迪·艾伦的《门萨的娼妓》，对译幽默作品意犹未尽，便主动把选题推荐给了合作过的责编，后来很快就敲定由我来为三联译这本书。我花三四个月时间译完了这本书，译的过程又像译伍迪·艾伦那些轻松之作时一样，很是愉快。
　　
　　在我看来，《小人物日记》是本很有英国幽默特色的作品，谐而不谑。“日记”的作者为格罗史密斯兄弟，哥哥乔治是喜剧天才演员，创作过幽默小品及歌曲，弟弟威登是剧作家、画家和喜剧演员，是书里原汁原味插图的作者。“日记作者”普特尔先生开始写日记时年纪不小，已在一间贸易公司里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年，膝下一个经常让他操心的儿子卢品，还好他跟妻子卡丽大部分时间可以说是琴瑟合鸣，另有两位成了好朋友的邻居戈英和卡明斯，同样重要的是，老普在公司里虽然被年轻人轻视，却颇得上司波卡普先生器重。日记从普特尔乔迁新居（他很有中产阶级味地将之命名曰“月桂居”），开始过上幸福日子那天开始，大体上详细地记录了那段时间老普眼里的生活大事。日记的最后，是上司为褒奖他的忠诚，购下他租住的小楼送给他，儿子也在好歹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后，跟一个家境甚好的女孩订了婚，那成了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老普记了一年又三个多月的日记至此圆满结束。
　　
　　普特尔生活的时代，正是大英帝国在维多利亚女王治下的鼎盛之时，可以理解的是在像老普这样中产阶级太平世人笔下，看不到多少时代的风云以及社会的负面。他津津有味记下的日常生活细节展示了他喜好附庸风雅却常常举止失当，过于敏感而不时被刺痛，关心儿子却显出自己的老朽。很多时候虽然给了我们取笑他的理由，但格罗史密斯兄弟创作此“日记”，并非单纯是为了维妙维肖地刻画出一个经常出丑卖乖的活宝逗我们开心，那样的话就未免流于浅薄。头脑简单却心地善良的老普身上，也分明有我们每个普通人的影子，体现出了我们的日常抱负和挫折，因此不时能唤起我们的同情。老普在与别人打交道时常常忍字为上（尽管在日记里不免发泄一番），而在跟儿子卢品有关的段落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老父亲，令人难忘。通过对事件、对话的记录，“日记”里写到的诸位人物都活了起来，多少也展示了作者所处的时代，无怪乎评论者称这本书是“生活的切片”，“一份社会资料，一份无意为之的现实主义小说”。
　　
　　所以，我为自己有机会翻译了《小人物日记》这本“小杰作”（minor masterpiece）而高兴。冒着自卖自夸的嫌疑，我要推荐大家来读这本有趣有益的小书，应该不会让你失望。